一个绝杀引出的血案
1993年8月一个星期天的凌晨3点,西雅图金县,两个在朋友家玩了一整天的女孩准备乘公交回家。在前往车站的路上,两个女孩看见波特开着一辆棕色的卡特拉斯汽车过来。其中一个叫拉塔莎-戴维斯的14岁女孩告诉女伴:“完了,他要揍我了,因为我没联系他。”
波特没有揍他,他将车停在路旁,然后下车和两个女孩聊了一会儿,就在此时,她们要坐的公交呼啸而过。于是波特便说:
“不如我带你们回去吧。”
姑娘们上了车,坐在后排。波特坐到驾驶座上,刚关上车门,他就将广播声音放大,然后转向后座的拉塔莎,手上多了一把半自动手枪。
波特倒拿手枪,扳手向上,枪头顶在拉塔莎脑门上,停留了几秒钟。
女孩战栗不止。波特说:“我要毙了你。”
扳机扣动,拉塔莎的生命停留在14岁。
事毕,波特对另一个女孩肯耶塔-黛尔说:“刚才有辆车路过,车上有人开了枪,然后她就死了。”
黛尔点点头,可能同样带着颤抖。
波特将车开到7-11便利店,拨打911报了案。
警察来了,黛尔没有听波特的,说出了上面那些故事。波特被逮捕了,他才19岁,有一个15个月大的女儿,没有什么前科,但被指控一级谋杀。
拉塔莎的父母吉米和多娜说,波特是在枪杀他们女儿前一夜的聚会上遇到拉塔莎,当时就让拉塔莎联系自己。
吉米转述在场之人的描述:“他说如果拉塔莎不联系他,他会杀了她。”
多娜则说波特可能往自己家里打了一两次电话,但她从来没见过他长什么样。
拉塔莎的父母对另一件事情的意见是一致的:“他们绝非男女朋友。非要说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的话——”
“——波特就是个烂怂地痞,想要独占拉塔莎。”
一级谋杀的罪名多少让拉塔莎的父母感到宽慰,多娜说:“至少比有人告诉我这只是一次意外的好。”
3个月后,真的有人告诉他们这是一场意外。
现场唯一目击者黛尔翻供了。
她讲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
拉塔莎想看波特的枪,波特就将一把上了膛的半自动手枪递给她。
然后枪走火了。拉塔莎死了。
波特的律师詹姆斯-肯普顿说黛尔“良心过意不去”,主动来找自己承认,是拉塔莎的家人让她说出了之前那个故事,“你们是最好的朋友。现在她死了,你总得为她做点什么。”
这次翻供让波特的罪名降为一级过失杀人,得到了54个月监禁的刑罚。
当庭法官克里斯丁-理查德森说:“目前为止我们可能永远不会知道真相是什么了。但我们确实没有证据表明这是一起蓄意谋杀。没有动机,也没有预谋。”
面对最终结果,多娜出离愤怒,母亲含着眼泪对法庭说:“太简单了。杀人。认罪。你就可以出来了。轻轻打他两板子,就可以放他走了。”
54个月,4年半的牢狱时光,很快就过去了,波特出狱了。
出狱之后的波特回归家庭,老婆阿雅娜在家里开了一个日托所,波特则养狗。夫妻俩又生了一个女儿,然后2000年是第三个孩子。这次是个儿子。
取名叫做“小凯文-波特”。
至于发生在1993年的往事,波特一家决定将其埋葬到无人知晓的墓地里。
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直到2004年7月18日,另一个星期天的清晨,电话铃将阿雅娜从睡梦中惊醒。
波特遭遇枪击。
阿雅娜冲向事发的酒吧,希望波特还活着。但当阿雅娜到达酒吧的时候,警察和记者已经到了。
波特已经死了,身中五枪。
接下来的日子,是阿雅娜独力带大三个孩子的漫长时光。最初的葬礼,阿雅娜就没有让小波特参加,她不想让儿子面对父亲那副模样:一个死人,躺在棺材里。
后来小波特长大了,成为了四星球员,在大学打出了名堂,最终进入NBA。在这个过程中,媒体逐渐来到这个家庭身边,他们听阿雅娜讲述儿子父亲去世的故事:“为了帮助陷入麻烦的朋友而中枪身亡。”
小波特进入NBA的时候19岁,而老波特19岁时发生的故事却被淹没了。阿雅娜说自己看到和死去的丈夫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儿子,总不免悲从中来,又喜不自禁。阿雅娜永远记得自己第一次和波特相遇,是在一个篮球场上,那一年她15岁,他16岁,波特拿着篮球对她说:来,单挑啊。
好孩子,很有出息,打上NBA了。
而1993年发生的故事即便没有淹没,也只是成为另一个单亲家庭伟大的母亲为了孩子成长隐藏掉的事实,也只是成为另一个歌颂母爱故事的注脚。
只是没有人知道拉塔莎的家人现在如何了,也没有人记得拉塔莎的名字。1993年她才14岁,没人知道一个父亲波特为什么会在一个星期天的凌晨出现在两个女孩身边,就像没人知道一个丈夫波特为什么会在另一个星期天的凌晨出现在酒吧里。
非但没人知道,更是无人关心。人们关心的,永远只是镁光灯之下,舞台之上发生的一切,一个看起来喜怒无常,曾经劣迹斑斑几乎无球可打的年轻球员,在因为和教练发生冲突被禁赛又复出的第一场比赛,就命中了绝杀。
然后一个解说说错了话,他说小波特的枪杀过一个人又最终被人枪杀的父亲在正确的时机扣动了扳机,听起来就像一句刻意准备的无心之失,一句无意间揭露荒谬生活的绝妙双关谶语。
公众、媒体、球迷和球员领袖们十分愤慨,他们不愿接受康瑟尔的道歉。康瑟尔说:“我把小波特的父亲和前奇才球员凯文-波特搞混了。”
准确来说,这个凯文是前华盛顿子弹队的球员,是子弹而不是奇才,可能是这个故事的第二重隐喻,只要你注意观察,生活中就是这样充斥着各种暗示。子弹的凯文打得确实不错,作为控卫,生涯命中率达到48.3%,拿到过4次助攻王,要说他习惯在“合适的时机扣动扳机”,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
但詹姆斯不相信这个理由,他说如果子弹队凯文在1983年退役的时候已经32岁,如果要在2000年生下小波特,那就是50岁生儿子,詹姆斯不信这个。
但要知道一点,不是每个人都像詹姆斯这样精于计算记忆力超群,如果一个人能搞混小波特的父亲不是子弹队这个波特,那么他就根本不会去算子弹队波特和小波特有多大年龄差。想都不会想。
所以目前为止我们可能永远不会知道真相是什么了。但我们确实没有证据表明这是一起恶意嘲讽。没有动机,也没有预谋。
但你知道这个连绵29年的故事最特别的地方在哪儿吗?
当媒体和为小波特“伸张正义”的长辈们入场之后,这个关于小波特、老波特、正确的时间扣动的扳机、阿雅娜、康瑟尔的故事最终迎来第三重荒谬:
善良而无情的人们直接击碎了母亲试图为儿子营造的关于父亲的幻梦沙塔,他们家族深埋地底的秘密被人们以善良的名义掘墓三尺暴尸城头,然后宣告:我们之所以要反复提及这个故事,是因为我们反对提及这个故事的人背后深藏的恶意。
而至于拉塔莎的家人在1993年遭遇了什么,又是怎样心情,根本就不重要,他们从未登上过值得关心的舞台,他们就不需要任何关心。我们唯一确凿掌握的只有数据,1993年西雅图金县有22名17岁以下的儿童被杀害,拉塔莎只是他们中的一员。
这些孩子永远不会毕业,不会结婚,不会生出三个孩子,也不会坐在午后阳光下温暖的自家院子里,惬意地玩弄一条温顺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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